辽宁中医杂志

左面是北

女真

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,编审、一级作家。中国作协会员,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。写作小说、散文、评论等多种文体,发表文学作品三百万字。曾获中国图书奖、《小说选刊》年度优秀作品奖。现为辽宁省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,省文艺理论研究室主任,理论刊物《艺术广角》执行主编。

孩子的成长,方方面面,包括识路。

儿子上小学二年级时,暑假去辽宁中医北面的一家英语学校念ABC。一次上课,我不幸生病卧床,他老爸午睡过头,错过了去接孩子的时间。往学校打电话,老师说孩子下课背书包走了。辽宁中医到我家有四站地,没有直达公交车,儿子自己从来没单独走过,而且他身上没揣一分钱,没有手机电话,没带家门钥匙,放学一个多小时了还没见本尊在家门口出现,这是要丢的节奏啊!老公上街沿他平时开车的路线寻找,我在家里焦急等待,那一段漫长的时间,要多折磨人有多折磨人。就在那一次,我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,教会孩子找到回家的路,有多么重要!

那一次有惊无险。儿子下课,没看到如约来接他的老爸,自作主张,背着书包,沿北运河一路溜溜达达,顶着夏天午后的大日头,抓了会儿蜻蜓,趴水边看了会儿河水的涟漪,走到陵东街路口交通岗,想起妈妈说过小朋友过马路要遵守交通规则,戴上平时上课才舍得武装的近视眼镜,反复确认是绿灯,小跑过了马路,拐过几道弯,终于进小区上楼到家。焦急等待的我,听到熟悉的咣咣咣敲门声,心里慌乱、脸上狂喜,抱住门口的儿子一阵狠搂,而儿子满脸通红,第一句话竟是:快给我点钱,我要买雪糕吃,热死我啦!

通过儿子后来的描述,我惊奇地发现,他走了一条步行回家最便捷的路。我问他:你怎么知道这么走可以回家?

儿子告诉我:妈妈你记得不,你骑自行车带我这么走过。我记得你是这么走的,我就沿着这条路走回来了。

儿子的经历,让我醒悟,小孩子识路的能力,也许远远超出大人的想象。有时候,我们可能确实低估了孩子。成长得慢,不是孩子笨,很可能怨大人不放手。

但在他后来慢慢长大的过程中,我又一次次发现,他认识路的能力,也确实有待提高。换句俗话,我家的这个儿子,在高楼大厦的城市里穿行时,确实有点懵懂、路痴,经常找不到北。

就在前几天,他头一次独自坐长途汽车,从鞍山姥姥家返回沈阳。下车后,给我打电话:老妈,您说的那个220路公交车站,我怎么找不到?我问了好几个路人,都说不知道。我问了他大概的位置,耐心指点他:顺马路一直往北走,到中华路,看见地铁站了,马路对面就是。儿子回我:那哪是北呢?我说,你看看太阳,记不记得小时候学的那句顺口溜?他又回我:记得——早晨起来,面向太阳,前面是东,后面是西,右面是南,左面是北。

记性不错,他还没忘幼儿园时学的这段。我说,那你就判断一下吧。儿子在电话那头片刻无语,然后笑:老妈,您这个办法不灵。第一,今天有雾霾,天上根本看不见太阳;第二,就是有太阳也没用,因为现在是中午,不是早晨。

我无语,还想告诉他更多判断南北方向的办法,比如看楼房的朝向,看树的长势。沈阳气候寒冷,建房非常注重采光,多数房子是南北朝向。我记得书上说过,各种植物,比如树木,朝南的一面,应该更茂盛。但我迅速又想了一下,还是觉得无法把这样的老生常谈作为他迅速判断方向的根据。寸土寸金的太原街一带,建筑以商厦为主,大多顺着街道走势,顾不得朝向了。而经过多年的城市改造,那一带还有大树吗?我不记得。让一个找不到北的孩子靠经过修剪的侏儒小树去判断方位,太不靠谱了呀。

我只能这样给他支招:找一个路边摆摊的,或者环卫工人,或者路口维持秩序的,问他们好了。

儿子方向感太差,我有点无可奈何。儿子也曾经自嘲:赶明儿我上街,带个指南针好了。顺便告诉您一声,老妈,指南针名叫指南针,其实是指北的。

好吧,书本知识他都有,就是得揣着指南针找北。在等待他回家的过程中,我胡思乱想,也许,在乡村长大的孩子,更容易学会辨别方向。以家为起点,近处的院落、邻舍,村子附近的山川,相对来说变化较小,有的村庄,典型的地标,也许几十上百年变化不大。传统乡村的孩子也更有可能早晨起来面向太阳。今天城市里的孩子,太阳出来时他们在上学的路上,他们关注的是公交站点、红绿灯,跟东南西北关系不大。更何况,城市变化巨大,通常以建筑为地标,而我们城市的建筑,今天建过几年就拆,能够保持长久屹立的,是那么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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